（一）

【资料图】

冷风，无月。

他一袭黑衣，身形也如夜风般迅疾，他的轻功本就冠绝江湖，何况他的心早如离弦之箭飞向了她。

多年前他的名也冠绝江湖，那时候他是浪子燕青，但此时的他早已没有名姓，只是一个落拓江湖的孤魂野鬼。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踏足京城，直到收到她的信，说金军已经攻陷汴梁，他义无反顾要来救她！

到处是断壁残垣和巡城的金军，到处是哀嚎和死亡。昔日歌舞升平，繁华似锦的东京，已如一个被强盗闯进了香闺的美人，陷入了无尽的折磨和凌辱之中。他的心仿佛被揪住，越来越紧，他的身形尽速飞掠，越来越快。

轻功大成者可在树梢屋脊上疾行，最快之时烈马难追，且几无声息不易被察觉，于是他顺利到了目的地。樊楼，多少次梦回此处，却没想到再见已是这番光景。没有了往日的灯火通明，死一般的静寂，她还好吗？

他终于又见到了她，她的美艳依旧，芳香依旧，但眼中却更添了许多沧桑凄苦。他抢步上前张开双臂，急切地想要再度抱住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人儿，他要立刻将她带走，离开这个人间地狱。

他突然停住，她没有迎合他的拥抱，她说：“我不走！”

（二）

马蹄声踏碎静寂，四匹马拉着一辆暖车驶来。

李师师倚在软垫上，一缕青丝从额边散落，划过她慵倦的眼角，白皙的面庞，修长的粉颈，落在半露的肩头，落在她清冽的锁骨下那颗朱砂痣的边上。

她的语气也如她的眼波，慵倦中仿佛带着神秘的引力：“纥石烈大人，你为何总盯着奴家？”

纥石烈隼面无表情：“我奉将军之命护送你，自然要盯紧一些。”

她抿了一口蔷薇露：“此时此刻还能享用这蔷薇露，都要托完颜将军的福，若非他照拂，奴家怕是早死多时了，哪来这等安逸？奴家也要敬大人一杯，谢大人一路相护。”她递过酒杯，一段胳膊从宽大的袍袖中露出。

他盯着这段雪白，他的腰杆坐的笔直，声音冰冷淡漠：“最近流匪闹得越发厉害，这深更半夜的，将军怕你有危险。”

说罢他接过杯子，在杯沿她刚刚留下的胭脂唇印处，一饮而尽。

她身体如游蛇一滑靠近了他，掏出罗帕轻拭他嘴角溢出的酒：“将军真是怜惜奴家，叫人感恩不尽，唉，若是在床上也能怜香惜玉就好了。奴家每次都仿佛去了半条命一般，你们金人是不是个个都是这样的厉害？”

她笑了起来，笑得花枝乱颤，笑得蜷起身子贴进他的怀里。她的呼吸变得急促，她将这急促的鼻息送进他的耳朵，她自信天下没有一个男人能够抗拒她，她的手探了过去……

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，她的心顿时仿佛掉入了冰窟：失败了！

她看向他，她对男人的所有信心在他这对眼睛前，正一点点崩塌，她仿佛再不能和他对视，多一秒都快发疯。

就在她快支持不住的时候他笑了，他的笑声犹如被割喉的公鸡，尖锐短促，说不出的难听：“车外人多，一会你可不要叫。”说罢将罗帕塞进她的嘴里，反手一把扯开她的袍子。

（三）

完颜宗望拿着金杯，坐在虎皮上，舒展身体将脚架上帅案。他虽是大将但除非阵前，很少着甲，他一向很会享受。虽然已经四十岁了，十几岁就开始征战沙场的他保养得很好，他认为必要的享乐会让人保持年轻，尤其是享受女人，他从十四五岁时就已经很会对付女人。在很久之前他就知道宋国有个女人叫李师师，当他打进了东京，便理所当然地得到了她。她果然名不虚传，比他以前有过的所有女人都好，这段时间几乎每天他都要将她接来，他曾想把她留下，但她不肯也就没有勉强，毕竟小恩小惠总会让女人的服侍更加尽心。

今天他处理军务忙到很晚，却还是叫人去接她过来，因为约好听她唱新练的曲儿。只是纥石烈隼主动提出要去护送，让他略感意外。这家伙一直是个阴郁而深沉的人，虽然完颜家和纥石烈家素来不睦，但他对自己军中的事务倒从不怠慢，只不过总是独来独往的作风，不知道又打的什么主意。

这时军士来报，李师师到了。一阵若有似无的香气随着夜风吹了进来，这股香气完颜宗望已经熟悉，他的体内已经有一股火苗正在点燃。师师随着香风翩然入室，纥石烈隼也跟着，在门卫处解下武器，抱着琴走了进来。

李师师一见完颜宗望便拜伏在地上，泪水顿时走线珠般滚落道：“将军大人！奴家险些见不到您了。路上果然出现了一股流匪劫掠，幸得纥石烈大人护卫奴家，杀条血路方得活命。饶是如此，奴家左臂仍被流矢所伤，恐今日不能为您弹曲，敬军且看。”说罢伸出左臂，果然一道新伤血口，完颜离开帅案，走上前来捧起伤臂正要端详，突然他惊呼一声：“不对，你……”

纥石烈突然闪电般从琴中抽出一柄匕首，完颜口中三个字尚未呼出，匕首已经寒光一闪逼近他的咽喉。

（四）

燕青尽力蜷缩身体，狭小的空间几乎让他窒息，马车不停摇晃更平添许多痛苦，但他顾不得这些，他竖起耳朵聚精会神，等待着信号。

数日前，他在樊楼再度见到李师师，她拒绝了自己带走她的请求。她跪在他面前，大礼相拜，她要将自己和一帮他素未谋面的义士的性命托付于他，来实施一个惊天的计划：拯救二圣。那一刻，他的心被也点燃了，他不曾想到，在国家危亡的时刻，身为青楼女子的她竟然有如此志向和胆魄，他匍匐在地大礼相还，他们久久相拥而泣。

此时车厢内，纥石烈隼已经扯开李师师的袍子，冰肌雪肤，温香软玉，竟呈眼前，她蔓扭腰肢，发出喘息和轻哼声，极尽媚态。她自从进了金军驻地之后就开始锁定并逐步诱惑纥石烈隼，这个完颜宗望的得力下属，能自由出入驻地内几乎任何地方的高级军官。

令她几乎绝望的是，这个家伙似乎不是个正常男人，他总是阴郁冰冷，对她的诱惑反应淡漠，但每当她快要放弃之时又给她一些回应，她看不透他。不过无论如何她的计划都一步一步向前推进着，正如今天，纥石烈隼还是如约前来护送，按照预期被她哄进车厢，并终于被她攻陷。

她清楚自己对男人的杀伤力，可是她错了！纥石烈隼突然将她双手反绑，拿出了一撮银针，他的笑声让人想要呕吐：“我要刺你身上最疼的穴位，如果你把你们的计划告诉我，把那些流匪的位置告诉我，我就放过你，否则，你会活活疼死，相信我你会后悔自己被生下来。合作的话就点点头。”

她的心仿佛沉入幽冷的大海，计划失败了。但是纥石烈毕竟还在车上，燕青也还藏在车厢底下，跟着马车沿路还埋伏着义士们，只要时机合适拉动地板上的引线，马车顶就立刻会发出响箭信号。仍然有一丝机会。

她怒目而视，酷刑开始了，细小的银针，仿佛都没有刺破一丁点肌肤，但是巨大的疼痛如山崩地裂，在她体内翻江倒海，银针一根接一根，她的身体仿佛碎裂成一万片，那每一片又碎成一万片……她的口被堵住，撕裂喉咙也只能发出闷哼。

燕青的煎熬何尝不大，他们的计划本就是让他心爱的人遭受践踏，在施暴者达到男人快乐顶点的时刻出手一击。因为他们了解纥石烈的本领，不如此饶是强如燕青也无把握败他。所以，燕青只有等待，听着车厢里李师师痛苦的声音，等待着信号。他不知道计划已经出现纰漏，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在受难受苦，他怎忍再听，又不得不听。

巨大的痛苦让师师失去了意识，身体不断抖动，双腿胡乱踹蹬者，双眼也逐渐上翻。这时她的脚踢开了垫子，带动了引线。一声响箭猝然发出，马车边上的伏击者跃马而出，拈弓搭箭，瞬间将护卫马车的金军士兵纷纷击杀。

燕青早就蓄势待发，挺短剑从地板下闪电弹出，瞬间直刺纥石烈隼。剑尖已经贴到纥石烈的眉心，却再也无法前进一丝，纥石烈用左手三指捏住剑刃，短剑仿佛在他手上生了根，再也无法动弹。燕青倒吸一口凉气：“不好！”纥石烈一抖手，剑断，再抖手断下的剑尖已经插入燕青的心脏。

纥石烈翻身从车厢飞出，夜空中呼喊嚎叫声顿时此起彼伏，片刻之后一片死寂。

（五）

完颜宗望被匕首抵住脖子挟持，仔细一看纥石烈隼果然是他人假扮的，此人正式燕青。李师师让完颜宗望带他们去大牢，释放被俘的二圣，再用马车送他们离开。完颜只得照做，燕青和李师师押着他，周围跟着一圈金兵，一步一步向大牢前进。

走着走着，燕青脸色一变，口吐鲜血，再看衣甲之下，不知何时已经不断渗出鲜血。正在此时，一个黑影飞来，趁燕青吐血分神之际一把掳走李师师，来人正是纥石烈隼。只见他一只眼睛血流不止，身中箭矢，似乎也是伤得不轻。

原来燕青的心脏与常人不同，生在右胸，故而倒下之后被师师救醒，他不顾伤势取下师师身上银针，含在口中，飞身而出。纥石烈隼正在格杀义士们，忽见燕青死而复来，大吃一惊，燕青趁其未及反应上前缠斗，又硬受一掌，口吐银针刺瞎其一只眼睛。纥石烈吃痛之时，又有义士射中其背，于是他带伤逃走。

李师师和燕青，勉力继续计划，化妆改扮劫持完颜宗望，在这关键时刻，纥石烈隼回到驻地，看准时机掳走师师，要求交换人质。

燕青望向师师，二人相视露出微笑，放开手中匕首，解开衣甲，众人一看其身绑多个霹雳球，无不大骇……

（六）

完颜宗望自攻破汴梁后便一直身患沉疴，不久而死，金国人言他是中暑而死，其实是被当时燕青的霹雳球炸伤所致。

当时的巨大爆炸引发冲天火柱，人们仿佛看见，火光之上，英雄美人携手飞升于夜空之上，化作双星相互辉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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